亲爱的小孩

2014年10月13日 15:34

作者，新浪微博，庄羽 亲爱的小孩

我在专职写作以前是做记者的，采访过各种各样的新闻事件当事人，有的很惨，惨到我采访完以后留下身上所有的钱还把租来的面包车司机拎过来掏空他的口袋才肯离开。即便那样我也很少掉眼泪，有些苦难只能当事人独自承担，这是各人不同的命运。做了母亲，沉浸琐碎的日常当中，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磨灭了仅有的那一点对生活怀有的美妙的情怀，心肠愈发坚硬，最近听说和遇到了几件事，都是跟孩子有关，让我的心情很复杂，甚至在静寂清冷的半夜时分哺喂过女儿以后难以入睡，独自哭泣。

有关一对年轻的夫妇，是我妹妹同学的朋友。大学的恋情，毕业就结婚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突然某天厄运降临，女的被查出癌症晚期。医院拒绝再给她动手术，手术成功的几率很

低，大约只有两三成，丈夫不想让她死，跪在地上求大夫给她动手术吧，两个孩子不能没有妈，一线希望也要让她活下去。大夫被他感动，答应做手术。上了手术台才知道女人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已经转移到肝脏，最终没给她做手术，大夫也哭了跟他丈夫说，让她回家陪陪孩子吧，别受罪了。没办法，回家了，几天以后就不行了，只剩最后一口气，眼睛一直不肯闭。他丈夫的弟弟就在床边哭，嫂子你闭上眼睛走吧，你的两个孩子我们会照顾好，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孩子有的东西他们都会有，女人流下两滴泪，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这种搞写作的人代入感总是特别强烈，假使我马上要死，想到幼小的孩子也会同样闭不上眼，于是我告诫自己要好好活着，锻炼身体，健康地陪着孩子长大。这完全谈不上伟大，做了母亲才知道，别人的孩子再好都比不过自己的，这话反过来说的意思就是，没有任何人能像妈妈爱自己的孩子那样爱他们。至于有后妈就得有后爹这样的俗话，那简直是一定的，别指望任何一个男人在死了老婆以后心无旁骛像女人一样照料孩子，即便是打着为了孩子的旗帜他也一定会再鼓捣个老婆回家，因为照料孩子，始终是女人的事。

父母的婚姻对孩子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孩子在父母中间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对父亲和母亲的依恋到底是基于什么产生的？这是我一直在观察和思考却不得而知的事。

我的另一个妹妹在派出所工作，最近出警抓了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跟他老婆离了婚，女儿跟着他生活。抓人的起因是他前妻的弟弟和姐姐为一件大概跟财产有关什么事儿来找他谈判，言语不和打起来了，这男的一气之下把前妻弟弟的车给砸了，女儿跟他一起生活了三年，警察来了以后她说，我可以证明是我爸把我舅舅跟我姨都给打了，还砸了我舅的车。扭脸儿跟她爸爸说，你去坐牢吧，我就是死了也不做你们家的鬼。这男人就哭了，特别委屈，说为了照顾闺女把公务员的工作都辞了，三年了，跟家洗衣服做饭照顾闺女……这事儿我猛一听觉得肯定是闺女跟当爸爸的不亲，可是又想，哪个父母不爱自个儿的孩子呢？即便是出于对母亲的袒护而憎恶父亲，三年来父亲对她生活点滴的照料换不来闺女一点点的感恩？为什么这样？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觉得心酸，假使有机会见到这女儿，我会问她。

昨天带我的儿子去参加英语班的开班典礼，班上有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漂亮，活泼，回答问题特别积极，可惜缺少最起码的教养，跟老师抢话，上课中途自顾地大声说话、跟旁边的小朋友聊天，更让我觉得必须跟老师交涉一下的是，她总是不时发出特别刺耳的尖叫。小女孩的奶奶就坐在我旁边，她斥责孩子，别叫，别叫了好吗！那孩子视若无睹。下课后我找老师，希望她能跟孩子的家长交涉一下，因为她的表现已经对孩子们的学习构成了打搅。老师面露难色，“我们已经跟奶奶谈过，奶奶说会尽量约束她，但是这个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单亲家庭，一直由奶奶带着……”言外之意，是要我对她宽容一些。好吧，这句话把我挡回来了，尽管我的心里理直气壮认为单亲家庭不是这个孩子对别人的学习构成打搅的一个理由，但是言语上我没有勇气说出这样的强硬的言语，我说，你再沟通一下，情况如果不能改善的话我的孩子退出这个班。回家的路上我对这孩子充满了可怜，不是因为她出身单亲家庭，

而是她的家人把这孩子的单亲作为一个筹码来向周围人索取特权。有一天当这孩子长大，会认为所有人都亏欠她，所有人都该谦让她，这理由不仅可笑，简直缈缪。

可是身为人母，我能理解孩子的奶奶。她觉得孙女缺少了父母一方的疼爱，是可怜的，在她没有能力给予孩子更多爱与保护的时候，去乞求别人的爱，可是她不知道这世界上不论哪一种爱都不是求来的。只有你变得强大，比别人更强，才能获得别人的爱，强大，意味着你能给予别人的会更多。去看看街边的乞丐，求来的从来都是施舍，哪有爱？

上面的三个故事当中，第一个是让我流泪的，不仅仅是为妈妈和孩子的不幸，更多的是代入感使然，从前总觉得战争、疾病、意外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属于别人与我无关，逐渐逐渐改变了想法，任何事都有发生的可能，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努力爱与被爱，找寻快乐，今日事今日毕。第二个故事引我深思，该如何地教给我们的孩子爱与被爱，学会感恩，在当

下，我尽最大努力无条件爱我的孩子们，是希望他们学会爱，爱是有温度有感情的陪伴，给予以及适当的管教，我希望孩子们在耳濡目染当中继承这一切，成为会爱人也被人爱的孩子，在未来，这会使他们快乐。说回到那个单亲的小女生，如果奶奶能看到这篇文章，请告诉你的小孙女，这世界上大部分孩子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的，有一些孩子，比如你是跟爸爸住在一起，不能经常见到妈妈、有一些孩子是跟妈妈住在一起不能经常见到爸爸，还有的孩子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们没有不同。